那年我高二,小莉七歲,剛邁入更年期。
大概是青春期的多愁善感讓我開始擔心面臨死亡這件事。
我下了一個決定,去認養一隻狗..
某一天,
同學說大安森林公園禮拜天有一個認養活動,問我要不要去?
到了禮拜天,在同學的陪同下,我進入認養會場,
在一群小小狗中,我選中了白白胖胖的圓圓。
我以為照顧狗很簡單,
就像我一樣,就像從小一起長大的小莉一樣..
活著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。
我衝動的把圓圓用紙箱裝著帶回家,先去了漫畫店,
在也是愛狗人的店員唐阿姨的陪同下,帶圓圓去做健康檢查。
然後醫生告訴我,
圓圓不像會場的義工阿姨說的那樣健康,
長大之後也不會是中小型狗,
圓圓生病了,而且是必須跟其他狗狗隔離的傳染性疾病。
踏出醫院,我看著箱子裡的圓圓不知所措,
唐阿姨說:「狗狗交給我吧。」
我說:「可是……真的可以嗎?」
阿姨說:「不然你有能力照顧嗎?」
我沈默著。
阿姨只說了一句話:
「你只要知道,生命的責任不是那麼輕鬆就可以擔負得起的。」
然後就接手了圓圓的一輩子。
隔天,我再去漫畫店看圓圓,
阿姨說圓圓是我帶回來的,讓我命名吧。
我看著她,給了她這個名字——圓圓。
圓圓的病一直沒有好轉,醫院換了一間又一間,
她常常發燒,體力也不好,跟體型比較小的狗玩也是被追著咬。
但至少圓圓是有精神的,有生命力的。
不知道在醫院花了多少錢多少時間,
圓圓總算康復了..
可是可能因為從小一直在發燒的關係,
圓圓的智能似乎比一般的狗低。
學東西不快,個性不機靈也不沈穩,
就是溫溫的,靜靜的,堅持的,忍耐的。
終其一生,我沒有聽她叫過一次。
我過著自己的生活,段考前後照樣閉關唸書,
某一次段考後去漫畫店,阿姨告訴我:「圓圓受傷了。」
詢問之下,阿姨告訴我,某一天圓圓自己出去溜達,
算一算時間,就在圓圓差不多該回來的時候,阿姨突然聽到一陣慘叫。
阿姨連忙衝下去看,發現圓圓被沸騰的滾水燙傷,
旁邊就坐著一群正在泡茶的中年人。
阿姨罵著:「是誰那麼沒良心?真的會有報應!」
旁邊的人充耳不聞裝作沒聽到繼續泡茶喝。
沒時間追究責任,阿姨立刻帶圓圓送醫急救。
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
圓圓的燙傷已經好了大半,只剩下隱約的疤痕..
喜歡圓圓的人都慶幸著圓圓沒事,
說她福大命大,小時候生重病熬過來,這一次也一樣。
然而,就像幼年時期的重病一樣,
這次的傷害也在圓圓身上刻下痕跡。
過了沒多久,圓圓第一次倒在地上抽蓄,
醫生宣布,圓圓得了無法根治的疾病——癲癇。
在癲癇的治療下,圓圓的眼神失去光采,
西藥的副作用讓圓圓總是了無生氣的昏昏欲睡,
沒時間思考,沒力氣反應..
病痛纏身的圓圓失去了以前的生命力,
就像一夜間老了10歲。
我進去總會跟圓圓打招呼,
她有精神的時候會抬起頭來,甚至站起來歡迎我。
可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,可能就只是看我一眼,
然後繼續沈睡。
大概一個月發作兩三次,每次都要阿姨全力抱住她,
在她嘴裡塞東西,避免發病時傷害到自己,
可是即使用盡全力也沒辦法平息的抽蓄,
慢慢消磨了她的意志和生命。
但我相信圓圓還是很努力的活著。
就這樣又過了一兩年,
某一天,又是一次的忙碌結束後,
阿姨告訴我,圓圓走了......
那一天晚上,圓圓很固執得要在凌晨出門散步。
阿姨陪了她這一回,
然後在接近天亮的時候,癲癇再次發作。
使盡全力壓住圓圓的阿姨祈禱著:
「等到天亮吧,天亮就可以帶去看醫生了。」
可是圓圓沒等到天亮,就在病痛中走了。
結束她短短3年的人生。
到現在已經超過4年了,
我一直記得圓圓,有時候就是這樣突然想起。
她讓我知道人類的愛和殘忍竟然可以這樣並行不悖,
她讓我知道我的無能為力、我的幼稚和我的天真..
更重要的是,她讓我知道生命的重量。
從此,我試著努力擔負起生命的責任,不再輕忽。